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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市狮子行村的诗歌“土味实验”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没有名家光环,两天里,来诗歌节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人专门从济南坐高铁而来,只为看一眼“乡村诗歌是如何落地的”——

  狮子行村的诗歌“土味实验”

  文艺工作者绘制美丽乡村网红打卡墙。

  开拓视野,萌发诗性,来自潍坊城区的文化爱好者正在与村民交流。

  □ 本报记者 谭佃贵

  本报通讯员 王玉龙 许琛

  在潍坊市区东北十余公里,临206国道不远,有一个叫狮子行的村庄,走在村里,砖瓦房新旧不等错落有致,新铺的水泥路纵横交织,大街上晾晒着的玉米,偶尔蹿出的土狗,周围绿油油的农田……在村子一隅,一片被命名为“孩子美术馆”“歇脚庵”的新兴文化场所吸引了来自城区乃至更远地方的文艺爱好者,也成了村里老人妇女儿童们的乐园。

  “最洋气的一个事儿”

  9月12日—13日,一个以“大地上的异乡人”为主题的诗歌节活动在狮子行村开展。这是一场有关乡村文化的土味实验。但用村里老百姓的话说,这是附近所有村庄里“最洋气的一个事儿”。

  狮子行村现有二百多户、七百多口人,留守问题突出。农历逢五逢十,村中有集市。幼儿园、供销社、馒头店、超市、小卖部各一,村北有汉代陶井、孙膑庙、狮子行龙山文化遗址。

  据考,该村建于明代。明洪武初年,赵姓由山西洪洞县迁此定居,因村前曾有两行石狮子,故取名为狮子行。

  狮子行里有狮子。村庄屋墙上、街道地面上,到处都刷着狮子图案的图画,村口还有几处大小不等石头狮子的陈列,契合了村庄名字的特征。

  “诗歌节”有场地活动和观影活动等几大块内容。村东西大道老磨坊的南邻,是“孩子美术馆”。这本是村中一处废宅,六间,暑假期间市区的文艺工作者来村中给孩子们教美术课,孩子们的作品就被布置成日常展览,风格各异,有近五百幅之多。

  美术馆的西邻,通过后院一窄巷相连的,是一处名为“歇脚庵”的所在,它和“孩子美术馆”、街衢、其他老屋共同架构起萌发诗性的广阔天地。这里,其实本是村中一处乱草丛生处,活动策划者牟昌非偕同村民将其开辟为大众茶铺,杂树掩映,取劳人歇脚之意。他们还将村中散落老碾青砖碎石堆叠铺展,拾柴煮水,烹茶续杯,废宅,青砖,老碾,粗茶,竹椅,村人,一盏慰藉奔波风尘,成为村内村外的交流空间。

  村里于晚间连续放映反映脑瘫诗人余秀华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表现几个打工诗人的纪录片《我的诗篇》。于此之外,就是零散其中的孩子们的诗作,以及闻讯来此的诗人们的吟咏与交流。

  “没有特意邀请专业的诗人及朗诵家参与,我们的本意,这个诗歌节是乡村的诗歌节,是属于村民的,还是不过分干扰村民的生活为好。”文艺助教老么说。

  “海德格尔说,人需要诗意地栖居。迷失的我们,需要寻找回家之路。”参观者、潍坊市区某学校的王老师认为,虽然本次诗歌的部分没有单独地重磅展现,“但环境,人,物,行,更是一首大诗,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首大诗里,都在参与这篇大诗的创作,不是吗?”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没有名家的光环,也不妨碍这朵小花默默绽放。两天里,来诗歌节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人专门从济南坐高铁而来,只为亲眼看一下“乡村诗歌是如何落地的”。

  卖葱大爷对诗的重视

  为什么要搞这个诗歌节?这是几乎每一个专程到狮子行村的人都想问的问题。牟昌非给记者看了由他的朋友张健鹏公益协助拍摄的一部名为《大地上的异乡人》的视频资料,视频里,昌非他们推着三轮车在大集上邀请村民读诗,围观——靠近——翻阅——读诗,每个人都是那么鲜活地呈现,诗只是一个载体,凸显出的,是人。

  “所谓诗,本来就是土里生长的东西,如庄稼,如树木,如农人。对诗,不需要仰望,自然,可能就是诗与生活的生态。”一位观者事后在朋友圈里写道。

  以牟昌非为代表的,是一群爱好诗歌的年轻人。

  从2016年4月起,他们就在牟昌非的家乡潍坊市寒亭区牟家院村的梨园搞起了“乡村戏剧节”,梨花开时一回,梨子熟时一回,至今已有八届,除了今年上半年因疫情原因取消外,一年两次,第九届牟家院乡村戏剧节将在今年10月回归。以蓝天为幕,以麦田、梨园为舞台,以田埂为观众席,既有先锋实验戏剧,也有传统民间曲艺,戏剧节的观众有专程从外地赶来的“发烧友”,还有来自国外的朋友——当然更多的还是本村及周边村子的村民。这个土生土长的戏剧节先后受到了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日报、澎湃新闻的点评推介,在圈内影响不小。而它的发起人,就是80后“另类”青年牟昌非。

  牟昌非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喜书法,爱篆刻,擅文字,大学毕业后,他去北京琉璃厂学书画装裱,后来回到潍坊开服装店、做红木嵌银,在银行押了3年运钞车,又在美术馆待了几年。工作之余,他张罗朋友们一起搞古琴雅集,做真人图书馆,开创意市集,做村里老人口述历史影像记录,组织“陌生人请你读诗”活动,“玩”得风生水起。

  2017年,中央电视台《朗读者》节目打动了不少人的心。而在这之前,牟昌非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小团队,打造了《陌生人,请你读诗》影视栏目,让诗歌从书架走到大街小巷,在路上遇见惊喜,发现诗歌的全新意义。

  “读诗的人,尽管他们的身份不同,但是却因为诗歌产生了奇妙联结。”牟昌非说,在读诗过程中,能够遇到很多热爱诗歌、怀有梦想的人,他们可能只是从事着最普通的职业,但却无法阻碍他们对诗歌的热爱。诗歌是不分阶层不分领域、不分文化程度高低的,“只要是优秀的文学作品、优秀的诗歌,相信无论有没有文化,每个人遇到的时候都会被打动,这种震撼是相通的。”

  牟昌非告诉记者,历时数月的读诗活动有很多打动他的瞬间,让他至今难以忘怀。有一期邀人读诗时,他们把读诗地点定在了南下河市场。卖菜大爷、卖猪肉的摊贩,卖海鲜的女人,当他们拿起诗集读诗的时候,一切都与平常不一样了。“有一位卖葱的大爷,在接过诗集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敞怀的衣服,一粒扣子一粒扣子认真系了起来。”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足以表明人们对诗歌的重视。

  “我在村里出生长大,离开又回去,乡村、戏剧、诗歌我都是不专业的,于乡村我是个逃离者,于戏剧、诗歌我是个门外汉。我选择回到村子,无论是牟家院,还是狮子行。”牟昌非认为,诗歌节仅仅是一种方式,回村的方式有好多种,乡村年轻人的离开也是难以改变的现状,乡村不仅是鸡犬桑麻、诗酒田园的旧时光,更要“望得见山,看得见水,留得住乡愁”。好地方怎么留住他们,或者如何让他们返乡,是我们共同需要思考的地方。而我们选择费心费力做这么一个诗歌背景的乡村文化实践实验,其实也正是想在这个过程中,寻找一条文化如何影响村民振兴乡村的道路。

  “仰望星空”如何助力乡村建设

  “诗歌本身就跟乡村美学联系很深,大多诗歌源于与大自然的碰撞。乡村田园能把基础美学与诗歌相联系,因为诗歌需要采风,站在田头地垄间,往往就能激发想象,这种美大概就是所谓的乡村美学。”专程从外地赶来的诗歌爱好者陈琳说。

  “田园+诗歌的乡村文化建设,将可能为诗歌引领出一条绿色的、充满泥土芬芳的、回归本真的皈依之路,它将在服务村民的同时催生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作品!”有诗歌作者对这种探索的前景表示乐观。

  诗人及诗歌爱好者高兴,村民也很高兴。

  “这儿本来是一块乱草场,现在弄得这么漂亮,多好啊。”

  “吃完了饭,我们就来这里坐坐,聊聊天喝喝茶,不比在家里窝着强?!”

  更高兴的是孩子们。孩子们多了一处可以学习、玩乐的地方。“歇脚庵”的西园,几个孩子互相追逐着疯跑,家长一个劲地在后边撵,“慢点,别摔着……”

  牟昌非说,目前“诗歌节”也好,后续文化建设也好,还只是有个基本思路,没形成具体清晰的实施图,但可以考虑的是诗歌的逐渐熏陶落地,本土跟现代的交流碰撞;另一个是做好文化项目的有机植入。目前他们的美术公益培训已经常态化,下一步将利用村里废弃房舍搞陶艺馆,让孩子们亲手做陶艺,与本村数千年前龙山古文化的黑陶文化遥相呼应,再引进乡村绘本图书馆,落地女童保护公益项目,“不管观看者的初衷是好奇还是怀旧,都是一次宝贵的乡村被发现、被重视的机会。以后慢慢发现村中有意思的人,陆续做一系列有意思的展览和活动”。

  作为一个新生事物,狮子行村的文化实践注定还要面临很多困难。乡村诗歌节如何实现自身造血功能从而良性发展?戏剧节要继续办下去,就必须找出可持续发展的方式。“我们的优势在哪里?我们的引擎在哪里?怎样找到自身的‘造血’功能?人气?资金?”一连串的问号,摆在了牟昌非和关心诗歌节的人们面前。

  “土地的能量巨大,我们得发掘出这个能量。”牟昌非认为,未来乡村文化建设的发展还是要打开思路,“譬如做文化景观,做文化现象,输出作品和在本地种植资源,可以做得很当代、很嗨,实现多赢。大地哺育万物,诗歌根植大地,根植农人,希望它学会汲取丰厚的营养,实现自我成长。”

初审编辑:李润杰 姜晖

责任编辑: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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