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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精神”的深情咏叹——民族歌剧《沂蒙山》赏评

歌剧《沂蒙山》剧照。作者供图

  大型民族歌剧《沂蒙山》,作为2019年全国优秀舞台艺术剧目暨优秀民族歌剧展演剧目此前在全国多地上演,并揽获包括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在内的诸多大奖。这部由栾凯作曲,王晓岭编剧,黄定山导演,王丽达主演,众多军旅艺术家共同创作的歌剧,以抗日战争时期革命老区沂蒙山为创作背景,以海棠、林生、孙九龙等沂蒙村民与夏荷、赵团长等八路军官兵同仇敌忾、共同抗日所结下的深情厚谊为主线,展现出国家危难之际军民齐心抗敌、肝胆相照、舍生取义、大忠大爱的英雄形象。作品全景式艺术再现了当年那幅波澜壮阔、感天动地的历史画卷,形象诠释了沂蒙精神的成因和形成过程,深刻表达了“军民水乳交融、生死与共铸就沂蒙精神”的思想内涵。

  一

  歌剧艺术讲究“以歌咏情”,用歌唱的方式表达戏剧情感并呈现主题思想。歌剧《沂蒙山》将厚重深沉的历史意蕴、生离死别的情感纠葛,诗化在优美的旋律之中,并将戏剧与音乐和谐统一、相得益彰。

  全剧在林生与海棠的婚礼中热闹开场,全村百姓洋溢在欢乐的气氛中,然而婚礼还未礼成,村子就遭到日军侵略,村民死伤无数,房屋化为灰烬,人间大喜与大悲共同降临,生与死、悲与欢共同构建起尖锐的戏剧情境。在这危难关头,八路军官兵及时赶到,奋勇杀敌,解救了全村百姓。八路军成为沂蒙人民的“守护神”和亲人,“军爱民”的形象建立于百姓心中,并使军民之间的情感与关系逐渐升温。国恨家仇,加上八路军官兵的救命之恩,崖子村村民踊跃报名参军。怀有身孕的海棠惜别丈夫林生,送他出征。一曲《等着我,亲爱的人》既唱出了恋人之间的真挚情感,又唱出了博大的家国情怀。由此,“民拥军”的形象也初步显现并不断发展。

  村民福顺在日军的逼问下招供了八路军伤员的藏身地,日军威胁百姓不交出伤员就烧死全村人,村民们面临着巨大的人性考验。为保护八路军官兵,海棠的舅舅——村长孙九龙,毅然带领几位村民冒充顶替,拿自己的性命换取八路军战士的性命。这一舍生取义的壮举,展现了人物崇高的精神品格和人性光辉。普通百姓在生死攸关之时能不顾个人安危愿以命相赠,“军爱民、民拥军”的关系得以更加深化和加强,咏叹调《再看一眼亲人》唱得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两场戏中,无论是《等着我,亲爱的人》还是《再看一眼亲人》,表达的虽然是生离死别的悲壮情感,但在艺术表现上却不见人物有一丝的悲苦,反而呈现出一种豪情满怀、甚至视死如归的乐观主义精神。正如军旅艺术家张继钢所说,“写人类的悲剧,应该当作颂歌去写”,此时用喜剧的形式来表现悲剧的情感,更加凸显人物的崇高和伟大,观众也更加会被这种高尚的情感深深打动。

  第四场戏讲入冬之后,沂蒙山区遭到数万日军的大规模扫荡,军民伤亡惨重,八路军官兵为掩护百姓安全撤离而付出巨大代价。女队长夏荷在突围中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临终之时,她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托付给村民海棠,海棠郑重允诺。此刻,军民之间的信任与深情升华到了新的高度和境界。

  随后的岁月里,海棠精心抚养着夏荷的女儿“小沂蒙”和自己的儿子“小山子”,把“小沂蒙”当作亲生孩子照料。然而好景不长,平安度过四年后,日军再度入侵。在撤退途中,海棠面临无法同时带走两个孩子的困境,人性的选择再次面临严峻考验。在矛盾中,海棠毅然决定先带“小沂蒙”撤离,让“小山子”独自逃往树林丛中并去引开日军,但“小山子”不幸被日军追上受害。海棠痛失爱子,悲怆万分地唱出《苍天把眼睁一睁》,戏剧情感在此刻达到了最高潮。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沂蒙人选择了“舍小家为大家”的英勇壮举,也正是这种义薄云天的大爱情怀,铸就了军民生死与共的沂蒙精神。

  在全剧结尾的谢幕部分,导演用一种假想性的时空处理,使死去的丈夫、儿子、舅舅又都活着回来与海棠相逢,亲人们热烈拥抱、喜极而泣,夏荷等牺牲的八路军烈士也伫立在蒙山沂水间欣然微笑,营造出“大团圆”的情境,喜剧化的处理再次出现。这一喜剧式的结局诗化了人物的情感,表达着英雄主义的浪漫情怀,使人不禁感慨大爱永存。

  

  在音乐创作上,歌剧《沂蒙山》的整体音乐气质和创作手法,借鉴了西方浪漫主义时期歌剧的创作模式,强调音乐的歌唱性、抒情性、戏剧性、收放开阖等特点。开篇的《序曲》就按照浪漫主义时期意大利歌剧的典型模式展开,旋律时而恢弘磅礴,时而绵延婉转,音乐极具戏剧性和表现张力,将全剧的核心音乐动机逐一呈现,让观众从开头便对全剧的音乐风貌和特征有了直观清晰的了解。另外,正如军旅作曲家栾凯所言:该歌剧是以音乐为核心的模式进行创作,在整部作品的创作中突出了“音乐先决性”,即在歌剧创作过程中先确定音乐风格、体裁样式,并创作音乐旋律、音乐结构、核心唱段等,再进行剧本构思和情节编创。全剧共有40个唱段,其中主要人物的咏叹调唱段多达十几首。

  在创作和处理咏叹调唱段时,曲作家有意识地融入了音乐剧的元素。例如,海棠演唱《等着我,亲爱的人》《无情的风雨》等唱段时,唱腔在保留民族女高音风格的基础上,加入了音乐剧演唱的表现特征,突出声音的戏剧性、情感性、行动性和现代性,深刻展现出人物丰富细腻的思想情感和矛盾复杂的心理,极大地开拓了咏叹调的表现力和戏剧张力。

  重唱与合唱部分创作加大了四声部复调的写作,声部之间纵横交错、穿插对比、上下呼应,并多以“卡农行进”的方式或自由对位的方式形成你繁我简、你简我繁、你进我出、此起彼伏的穿插效果,叠置起来产生出丰富复杂而又彼此融洽的和声对位关系。

  在宣叙调的创作中,作曲家根据中文咬字四声的特点,使宣叙调旋律化,贴近观众的听觉审美,并借鉴了音乐剧当中节奏宣叙调的表现手法,使唱段在紧凑的节奏中进行,更加强了音乐旋律的动力和节奏性。在宣叙调唱段中,作曲家还运用了民歌中常见的“分节歌”叙事体裁形式来叙述剧情、展现人物,歌词简洁明快、对仗押韵、朗朗上口,符合中国百姓观赏歌剧的视听习惯。

  歌剧《沂蒙山》音乐创作上的另一民族特征,就是唱段中运用了中国戏曲板腔体的创作模式。如八路军女干部夏荷的咏叹调唱段《沂蒙的女儿》,在唱段中加入了戏曲的音乐元素,将戏曲板腔体中的剁板、拖腔、紧拉慢唱等音乐特点融入唱段的旋律和节奏之中。这既丰富和加强了唱段的板式变化,又展现出浓烈的民族风格。此外,山东民歌《沂蒙山小调》贯穿全剧,或作为前奏引子代入,或作为过场音乐穿插,或组合到个别唱段中作为歌曲的一部分多次出现,成为全剧的主导核心音调。作曲家将山东的民族艺术元素吸纳进来并进行再创作。这其中既有对民歌的直接引用,也有在借鉴曲调的基础上,进行的各种变奏与发展,使得音乐形象多样统一、丰富和谐。《沂蒙山小调》的旋律在多声部和声的配合与不同乐器的演奏下,时而温婉浪漫,时而激昂热烈,时而忧郁伤感,时而磅礴奋进,与全剧整体音乐风格完美融合并独具地域特色,创作出鲜明的民族文化音乐语汇。

  三

  舞美布景上,《沂蒙山》多以实景布置为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矗立于舞台上巍峨的山的背景。“沂蒙山”作为全剧最重要的环境布局和意象设计,设计者仿佛要把“巍巍蒙山高,亲亲沂水长”的沂蒙山“搬上”舞台,山石设计层峦叠嶂、怪石嶙峋,给人一种巍峨、冷峻、浑厚的体魄感和雄壮的力量感,使舞台视觉效果充满冲击力和震撼力。其次,通过舞台转动把高大的山石与周围景物相互结合,并通过灯光分割转切,巧妙地把大山转换成故事发生的不同场景,并使之相互关联,多重体现。如孙九龙要率领百姓舍生取义保护八路军伤员,山体中镂空出两个崖洞,村民们和八路军伤员正在山洞中义愤填膺地争论着,与在外一墙之隔的日军形成了空间上的分离,彰显出正义与邪恶的对比,形成一种双重空间叙事的效果,使观赏者对戏剧冲突和不同人物间的心理矛盾一目了然。又如,在《爱永在》唱段中,男女主人公一个在山头站岗,一个在山下送粮,而他们对彼此的思念跨越时空心灵相通,导演此时用两束光将分处两地的恋人联系起来,形成时空交错的观感。此外,巍峨的大山设计本身就蕴含着“稳如泰山、屹立不倒”等隐喻性暗示,象征着沂蒙人民坚贞不屈、誓死与外敌抗争到底的决心和意志。正如设计者周丹林所言,该歌剧要传递给观众的舞台整体形象,是一座丰碑,一组大型群雕,一座精神的高塔。

  军民水乳交融、生死与共铸就的沂蒙精神和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一样,是我们民族的巨大精神财富。《沂蒙山》正是运用歌剧这种艺术形式来表现这种精神,赞颂这种品质。这部歌剧所展现的崇高品格和艺术追求,给人一种激昂奋进的力量,极大激发了观众的爱国情怀,这也是该剧艺术魅力之所在。

  作者:郭 益   来源:解放军报 

初审编辑:李润杰 姜晖

责任编辑: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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