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是张晓明的第二个“家”

　　深夜，一位女乘客搭张晓明的车从潍坊昌邑市去潍城区，她拉开车门径直坐到了副驾驶位——这在乘客中并不常见。张晓明问她：“这么晚，您为什么敢坐前面？”女乘客笑答：“因为我看约车平台上你是五星好评，还是党员。”

　　能被陌生人这么信任，张晓明是“跑”出来的：“滴龄”2842天，5星好评，完成单量3.4万+，好评数量1654个。

　　在油门与刹车的变换中，张晓明“跑”成了“滴滴公益榜样司机”、潍坊网约车司机党员先锋车队队长、山东省道路运输行业优秀共产党员、山东省道路交通运输行业劳模工匠。

　　“这几年我们司机的保障一直在变好，挺踏实的。”这是张晓明的直接感受。

　　“不得已”入行

　　2019年，张晓明从部队退役回到家乡潍坊，没房、没工作，一切重新开始。原本他想开个修车店，但买完房子后，手头已没有余钱，肩上反倒多了大笔房贷。了解到网约车办证比较方便，自己又有多年驾驶经验，张晓明入了行。

　　刚开始很不容易，张晓明老家在青州，不熟悉潍坊市区里的道路，又碰上疫情，单量少，“挣的钱根本不够还房贷和孩子的奶粉钱”。

　　为了能多赚些钱，他不得不“紧踩油门”。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凌晨回家是常态，最晚的一次，接了个跨省包车单，整晚没合眼。“那时候真是两头看星星啊！”张晓明说。

　　这也是整个行业的生态。平台算法像一双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司机的工作节奏。司机想多赚一点，就得把时间管理和服务都做到极致。

　　“最怕生病，”张晓明说，“一生病就不能出车，不仅没收入，开销还会增加，所以有点小毛病就硬扛着。”

　　据统计，网约车司机群体5成以上是家中主要就业人员、6成以上为进城务工人员、7成以上有家庭负债、8成以上需要抚养未成年子女、9成以上需要赡养老人。用潍坊市网约车司机党群服务中心负责人的话说：“他们是负重前行的一群人。”为了能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儿，他们试图在油门与刹车间，碾出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和同行接触多了，张晓明还有另一个感受，“大家普遍有种‘不确定’感”。

　　这种感受不仅存在于网约车司机中，在整个新就业群体中都广泛存在。快递员、网约工、外卖送餐员、网络主播……在2.4亿多人的新就业群体中，很多人都有一种“边缘感”与“漂浮感”，从业仿佛只是为了生存的“寄居”。

　　慢慢变好

　　2021年7月，人社部等部门出台《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很多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

　　比如，张晓明认识的几位家在外地的工友能在就业地“参保”了；连续接单4小时，约车平台会提醒司机休息。

　　更让张晓明感到安心的是“新职伤”（新就业形态人员职业伤害保障）的实施。“保费都是平台出，个人一分钱不用掏”。德州的一个货车司机在搬货时划伤了小腿，缝了6针，通过“新职伤”报销了九成多。“虽然谁也不希望用到‘新职伤’，但它的存在，毕竟让我们多了一重保障。”张晓明说。

　　不管是网约车司机，还是外卖骑手，新就业群体最怕遇到劳动纠纷。张晓明坦言：“以前遇到这种事，真是磨破嘴、跑断腿。一趟趟折腾下来，时间精力都耗不起，最后常常只能自认倒霉。”现在有了“新业无忧”，“再遇到这种事，腰杆子也硬气了几分”。

　　“新业无忧”调解机制是“加强新就业形态劳动纠纷一站式调解工作”在潍坊的落地模式。去年，外卖骑手李忠因配送超时被违规扣薪，通过“新业无忧”调解机制，仅用一天就追回了1000元扣薪。

　　变化在持续发生，张晓明觉得，“我们这些‘零工人员’越来越被看见、越来越被重视了”。

　　“前几天看新闻，说青岛有位外卖小哥送餐时摔伤，工会介入帮他确认劳动关系，追回7.2万元赔偿。这些事放在几年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咱们背后有了一套完整的支撑体系。”张晓明话语中充满底气。

　　张晓明最怕的生病也有了“对策”。昌乐县推出了“乐医暖新卡”，持卡人可享受从就诊到住院的全程绿色通道服务，挂号、包扎小伤口等都免费。

　　变化最鲜明的是生活保障服务。

　　“以前充电、上厕所、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都难。现在好了，市里把工会驿站、青年之家等都打通了，一共有280多个，我们走到哪儿都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都能喝上热水。”

　　政务服务窗口为网约车司机开辟了“绿色通道”，提供处理交通违章、补换驾驶证等服务。消防、交管部门则定期开展急救、交通安全培训，提升司机的应急能力。

　　“就像广告牌上的‘全域友好城市’一样，各方面对我们都友好。”张晓明这样比喻。

　　潍坊市网约车司机党群服务中心还将服务延伸到司机家庭，为家属们提供插花、瑜伽、漆扇制作、家庭教育等课程。党群服务中心开设了“四点半课堂”，张晓明夫妻也不再愁孩子放学没人管。

　　“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问题，一个群体有一个群体的困难，我们要重视起来，不断解决。”习近平总书记牵挂新就业群体的急难愁盼，强调“对这些年出现的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电商从业人员等，在管理服务上要跟上，填补好这个空白”。

　　“咱是真觉得赶上了好时候！”张晓明说。方方面面的改变，大大增强了新就业群体对城市的归属感和职业认同感，帮助每一位像张晓明这样的奋斗者，在城市扎下根来。

　　跑出个未来

　　“哥们儿今天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天救了3个人，21级！”2023年一个平凡的跑车日子，张晓明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彼时，他刚在一场车祸现场，用从部队学到的专业急救技能，为3名伤者进行了止血、包扎，将人送上救护车。

　　这已经是他第3次救人。

　　几年间，紧握方向盘，张晓明跑遍了潍坊的大街小巷，开始由城市的“边缘人”变成“主角”。

　　“我们召集新就业群体党员组成‘四员’队伍，成为诉求搜集信息员、行业政策宣传员、稳定工作联络员、矛盾纠纷调解员，引导他们参与社会治理，成效显著。”潍坊市委社会工作部工作人员崔爱彬介绍。

　　“我有个朋友开出租车，承包费2600元，通过‘四员’调解，降到2200元。”张晓明说。

　　张晓明的车上常备拖车绳、移动电源、充气泵、搭电救援等设备。这份责任感，源于军旅生涯的锻造，成于当下被尊重、被需要的环境。

　　如今，张晓明已经没了开修车店的打算，很确定“开网约车挺好的”。在车轮滚滚中，他已跑出了平稳的生活，跑出了自己的价值。今年“七一”，山东省交通工会邀请他作宣讲，那场直播有65万人观看，一家人都为他感到自豪。

　　目前，有关新就业群体从业结构、社保体系、用工管理、争议调处等领域的改革正在加速进行中。张晓明说不好未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在油门与刹车的变换中，他们必将驶向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记者 孙昕唱）